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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同温层》,主人公的原形就是方舟子

——郑军回忆创作历程

《决战同温层》出版后,一位网友问,这部作品是不是曾经叫《驭天霹雳》?他曾经在解放军出版社“金子弹科幻丛书”第二卷里看到过这本书的预告,似乎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答案既“是”又“不是”。2004年,“金子弹科幻丛书”的策划人找到我,说他计划在第三套里推出一部名为《驭天霹雳》的长篇科幻,题材是气象武器,结果作者跳了票。因为他曾把我的《寒冰热血》收录于该丛书第二套,以前合作得不错,问我能不能把这部的活接过去。

那时我曾经立下宏愿,每本科幻小说都写一个单独的科学领域。既然以前没写过气象学,那就把这本书列入创作规划吧。我始终有个气象领域的题材,就是大家在故事里看到的这个“同温层平台”。它并非我的原创,而是来自我十岁左右从《科学画报》上读到的一篇科学前瞻文章。接到创作任务后我又查查资料,发现美国、日本都已经把这种“同温层平台”列入开发计划中,那么,中国为什么不能也搞一个呢?

这样,这部小说题材的设计就很象《海底两万里》。当年世界上已经有了潜艇,甚至投入过海战,凡尔纳只是把这门技术写得更大、更快、更强。

除了必须写气象武器,篇幅必须达到二十万字外,策划人没有别的要求。作为一部小说而言,气象武器并非主题,只能算题材。所以我还要为这本书找到一个主题。恰好当时媒体上炒作“要不要敬畏自然”这个话题,期间还有围绕着“怒江建坝”问题的具体争论。网络名人方舟子身为主建派,与反对派进行过激烈辩论。再联想到多年来对方这个人的了解,小说的主题和主人公都一下子成形了。

用方舟子作小说主人公的原型,这样构思的时候,我脑子里出现的并非媒体上那个方舟子。媒体很谨慎,只围绕着“打假”来包装他。实际上方有自己一整套思想,宣扬什么,批判什么,当时他已经有了很成熟的思路。“打假”只不过是实现其理想的一条具体路径而已。

我没接触过方本人,但与曾经把他介绍到国内科普界,后来又与他反目的几位“科学文化人”有交往。从他们那里,我知道了方舟子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当然,我不是媒体人,而是小说作家,所以我不会把这些细节当料曝出,而是将它们改头换面放到主人公身上。最重要的是,了解一个真实、或者逼近真实的方舟子,有助于我把王树明这个人写活。

小说情节的高潮是最后那场同温层大战。作为商业小说,必须要有这么一场武戏才够精彩。而小说的逻辑高潮就是中间那场辩论。其中许多言论,甚至一些特殊的情绪表达,都改编自方舟子和人文学者发生的真实辩论。小说里这场辩论命名为“舌战群儒”,其实是当年方舟子的支持者在某次辩论会后送给他的赞扬。这是个双关语,一是夸他辩论能力很强,二是贬他的辩论对手,“儒”在今天可以指代人文学者,指代“狗屁不懂的文科生”。当年那场辩论中,人文学者和方舟子几乎是泾渭分明。如果我没有把当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通过情节传递给今天这部小说的读者,那是因为我技巧有限。

方舟子曾在网上点过我的名,我没接过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从来都认同他的科学理念,只是反感他用这种理念去走极端,与广大公众搞对立。引用一位网友的话就是:他离科学很近,离人群很远。这种人生态度在小说里被我完整地赋予主人公王树明。

曾经有编辑朋友读完这部小说后,质问我“坏人在哪里”?“反一号在哪里”?“主人公变坏的充分理由在哪里?”。其实王树明的性格头从到尾都没变,也更不是什么坏人。变化的是他与公众的关系。在某些场合下,信念让他为社会作出伟大贡献。在另外一些场合里,同样的信念让他成为破坏者。在这部小说里,他既是正一号,也是反一号。

其实不光这部小说,我的所有长篇作品(除了《不朽神皇》之外)都没出现过什么“坏人”,情节中的“反面角色”不是受自私自利支配,而是受各种极端思想支配。为了写好这些极端思想,我必须研究它们,投入到它们的思路中,体会拥有这些思想的人在如何看世界,甚至他们的感情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这很困难,限于写作技巧,也可能让许多人读不懂,毕竟很多读者还是喜欢“正邪对比”很鲜明的小说。

《惊涛骇浪》出版后,一位从事文学评论工作的读者说,你写的这叫“复调小说”。我查了查这个概念的意思,还真差不多。所以我在这里可以说:《决战同温层》算是复调小说,其中激烈交锋的每一种思想,我都不能丑化它,而是要尽可能忠诚地去展示。

还有的读者对“科学家派”这个神秘团体很感兴趣。其实这是用真实历史事件演驿出来的。当年墨西哥真有这么一群人,立志于用科学技术让国家富强起来。他们认为只有团结在独裁者迪亚斯的周围,才能实现这一理想。结果迪亚斯倒台后,这一派也烟消云散。

1917年十月革命后,俄国有一批科学家欢呼计划经济的到来,因为他们觉得这是科学家主导国民经济的最好机会。谁能主持建造水电站、铁路、工厂、城市和飞机大炮呢?无疑只能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你可能已经想到这些天真汉的下场了吧,斯大林将他们统统清洗掉,并处决了他们的领袖人物。这是苏联科技史上鲜为人知的一个小片断。正是这两个历史事件帮助我塑造出小说里恐怖团体的纲领。

尽管有这些构思,但我从不怀疑科学对社会的巨大作用,也从不认为今天社会舆论对科学的态度是友善的,我只是不同意“拥有科学真理就拥有权威”这个简单公式。当然,它也从来没真正实现过,只是一些科学工作者的幻想。这也是我没有把王树明当成反面人物去写的感情基础。通过他的嘴说出的气象学知识,都是准确无误的。

小说完成于2005年夏,几年后,媒体终于开始讨论我通过王树明之口说出的观点——全球变暖可能缺乏实际证据。去年,我又读到我的“老师”,美国作家迈克尔·克莱顿的遗世之作《恐惧状态》。小说直接将“全球变暖”视为骗局,其中的反面人物为了包装这个骗局,不惜杀人越货。当然,我没敢走得象他那么远。克莱顿拥有更广阔的视野,知道更多的内幕,我还没有那份信心。

2005年,《决战同温层》完成后,我对它十分满意,认为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在科幻创作方面暂时没什么追求了。于是把它交给“金子弹系列”的策划人,转头去写我的专业书了。不想这个系列却从此夭折,小说也在七年后才能与读者见面。在此,还要感谢重庆日报出版集团的李元胜老师,以及责任编辑李文卫女士,是他们重新发现了本书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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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军

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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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族,天津市人。1969年2月15日出生于上海市卢湾区。1990年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教育系学校教育本科,攻读心理学和教育学。1997年10月开始发表作品。迄今累积在大陆、港、台等地出版长篇小说八部、评论著作一部、心理健康读物四部。中短篇小说二十余篇、评论文章三百余篇,各类科普文章二百余篇,总计四百余万字。并参与一些电视节目的制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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