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王敏有这些表现，也不是抑郁症的典型症状。即使王敏真患有抑郁症，也不属于精神病，法律上仍具有责任能力。不过公众不清楚这些区别。什么？你心里有病？那你的各种决策肯定不正常。

好在浙江温州市民康医院精神病院很负责任，他们接受王敏后，将他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目前未见精神病性症状”。王敏的妻子知道消息后，把丈夫“救”出了精神病院。（报导见《南方周末》2010、3、18、20版）

什么叫双相情感障碍？简单说就是一会狂燥，一会抑郁，反复交替。绝大部分精神科医生看到王敏当时的表现都会这么诊断。但即使如此，这个诊断也值得讨论。设想，一个正常人突然被架进精神病院，还是血亲干出来的事，如果这时还能保持“情感正常”，那才有点不正常呢。这完全是人对极端事件产生的心理反应。

说到这，我们必须要区分什么是功能性异常，什么是病理性异常。功能性异常是工程医学界提出的概念。工程医学要研究人在各种特殊条件下的生理状态，如失重、超重、低压、高压、低温、高温等。这些都不是正常环境，人处于这些环境里，生理活动自然也不会正常。

比如让被试坐离心机，检验抵御超重的能力。离心机越转越快，被试的血液就会从头部流向脚部，眼睛就会看不见东西，称为“黑视”。一般作法是在被试前面亮一只红灯。伴随离心机转速加快，被试逐渐感觉灯光在变暗。一旦被试看不到灯光，就要按下报警器，控制人员就会停下离心机。

眼睛看不见东西，从生理角度当然不正常。但它只不过是因为离心机实验造成的，所以又不能算生了病。开始工程医学界没有准确概念来形容这类现象，后来便称做功能性异常。有的被试意志力强，坐离心机实验时很能“杠”，结果导致肺积水，或者毛细血管破裂，皮下出血。这些现象就是下了离心机也不能消除，必须住院治疗，这些异常就称为病理性异常。

其实，生活中经常有功能性异常的例子。工作忙了，没按点吃饭，我们会饿得头昏眼花。遇到急事处理不了，有几天睡不好觉。我们都知道这些不算病。只有长期贫血、或者不管白天遇到什么事都失眠，才算生病。

工程医学专家天天面对功能性异常，因此有着和一般医生不同的视角。赵元准先生常年从事航天工程医学研究，他就认为，有的医生学得非常机械，一果心电图，不管什么原因，上来就按病理性的问题来处置。实际上，有很多健康人也会出现功能性的心电图异常，应该先了解有没有什么应激性的刺激条件。（曙光号全解密》，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158页）

人在生理上会出现功能性异常，心理上更是如此。因为人的心理要适应的是社会环境，远比自然环境多变。偶尔有个不适应，出现某方面的异常，根本不算什么。离开那个环境，或者反过来坚持呆一段时间就适应了。拿王敏本人来说，他离开精神病院后，在朋友和媒体面前就表现得“很理智”。平阳县政府部门也从未认为他有心理疾病，精神病，只是当成一般家庭矛盾处理。

这个事例告诉我们，当医生只是呆在医院里，单纯就自己看到的表现进行诊断时，很有可能割裂这些表现和当事人生活事件的关系。或许相当一部分所谓的“心理疾病”，其实都只是功能性的异常。